本帖最后由 南风醉 于 2013-12-29 17:26 编辑
烧酒的纪念
一 大嫂喝酒,偶尔露峥嵘,已是让那些酒鬼酒以及自诩酒仙的汉子也惊叹不已。 那年,大哥在镜主庙修水库,苦虽苦,甚好还有烧酒作伴,因为他是爆炸师傅,算是技术工种,自然优待。每晚三五个工友围在他身边,他便乐呵呵地每人斟上一杯,酒香飘漫火辣辣的,几个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绷紧的肌肉得到片刻放松,便将三庄五乡的漂亮姑娘又点评了一番。 那天晚上,大队长突然造访,还拎着一翁六十多度的高粱烧,大哥知道来者之意,无非又是赶工期。有酒就好说话,大哥挪了个位子,厨房早就上了大碗。 别拿大队长不当干部,他管着千把人的口粮呢。可大哥好酒,而且是我干杯你随意的那种,并不拘谨,一口气酒下肚,手一抹嘴,没有愁眉苦脸状,却乐呵呵地笑。然而,大队长领了军令状,哪能不伺候好“大将”?黝黑的脸红了、紫了,大哥来者不拒,大队长还是殷勤如故,这就杠上了。 一手抚住大哥快要倾倒的身子,一手接过大哥的酒,她浓眉一扬,笑盈盈地一饮而尽:大队长,我表哥已经喝好了,我陪你,你随意。便一口一碗,片刻间,翁里酒点滴不剩。大哥醉眼朦胧地打量陌生的姑娘,狂羁的他被一汪深潭的丹凤眼彻底征服。
二 大哥善饮豪放,是大嫂壮了他酒胆。 成家后,大嫂偷偷地喂了几只鸡,下的蛋几乎全给大哥买酒喝了。傍晚收工,大哥总是左手一小壶,右手一把黄豆。酒不多,是县酒厂的山芋干酒,一小口就能让你嗓子眼火辣辣的,脸就红润了起来。大嫂则坐在他旁边,推过大哥递过来的酒:你喝!笑眯眯地看着大哥,一看就是十年。 田地到手后,大哥的山芋干酒升格了,平日里杂粮酒,逢年过节还是醇醇的米酒。大嫂不亲自去买,支配儿子背着稻子去县酒厂去换,十来斤稻子可以换三斤杂粮酒。每每看到儿子回来,大哥总是逮住儿子胳膊:浑球,张开嘴让我闻闻。看着父子俩嘻闹,大嫂笑弯了腰。 日子好了,酒仙般的大哥,场子也就多了,年龄不饶人,我干杯你随意的豪放收敛了些,却是三两个汉子不是对手。乡下的女人怕自己男人喝多了耍酒疯,常常酒席边上巡视,席上的汉子也便不敢放量喝了,每每如此,得意便从心底涌上大哥的脸上。有时,大嫂也站在大哥后面,一是保驾,二是她想看大哥喝酒的样子。 那一年,大哥从十二层的工地上跌下。收敛时,大嫂默默地将两坛米酒放进了棺材里。
三 晚年的大嫂,有时晚上也喝一点酒,对面肯定会多一副碗筷。 每逢清明、冬至祭奠大哥,总是少不了酒,对儿子说:你爸喝酒的样子真好看。儿子们出息了,总是在市场上买一些酒,后来,大嫂听说好多市面上的酒是酒精勾兑的,便不再让儿子们去买,自己柱着棍子,去寻地道的酿造酒,却总是一丝忐忑在心头,怕大哥不习惯那酒味道。 前年,大嫂让孙子从卅铺买了十斤桐城老酒,用红布条紧紧缠住坛口,放进自己棺材里,嘴里喃喃地说:忠哥(大哥),我就去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