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送“不作为”锦旗被拘村民刑案撤销，或被行政处罚称不服

张本龙

三台县公安局撤销冯勇军涉嫌非法游行示威一案。  冯勇军供图

等待4个月后，因到县城送“不作为”锦旗，涉嫌非法游行、示威被刑拘的四川绵阳市三台县百顷镇村民冯勇军，从三台县公安局潼川派出所拿到撤案决定书。12月22日，冯勇军告诉澎湃新闻，警方撤刑案后将改为行政处罚，并于12月21日进行了行政处罚告知，他也进行了陈述和申辩。

据澎湃新闻此前独家报道，43岁的冯勇军是三台县百顷镇黄龙村人，因村里百顷水库肥水养鱼污染问题多年没得到解决，他和另外8名村民8月10日给百顷镇党委政府、三台县环保局送“不作为”锦旗时被警方抓获。

三台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此前称，因冯勇军等人不听公安机关多次劝告，拿着“不作为”锦旗在城区人行道纵队行走近3公里，持续一个半小时，严重影响城区交通秩序，引起围观，并多次拒绝解散。冯勇军作为组织者和指挥者，警方认为他涉嫌违法，于是将其刑拘。

三台县互联网信息办公室8月22日通报称，该县将对百顷镇百顷水库污染问题重新进行全面客观调查，启动问责程序，并邀请第三方专业机构重新检测水质污染情况，采取切实有效措施，尽快还辖区群众“一库清水”；县公安机关对有关人员涉嫌违法犯罪行为的定性、处罚，将按法律程序，客观公正依法处理。

通报发布当天，三台县人民检察院作出不予批捕冯勇军的决定。三台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告诉澎湃新闻，检方认为冯勇军犯罪情节显著轻微，所以不予批捕；警方决定暂时释放冯勇军，但接下来或将依法对冯勇军变更强制措施，或者对其进行行政拘留。

8月22日晚上7点30分左右，冯勇军带着《释放通知书》走出三台县看守所。

12月22日，冯勇军告诉澎湃新闻，他被释放后，警方多次主动与他联系，就他个人的诉求意愿、撤案等事宜进行协商。12月21日，他从三台县公安局潼川派出所拿到撤案决定书。该撤案决定书显示，“我局办理的2016-8-10三台县城非法游行示威案，因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不认为是犯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五条规定，决定撤销此案”。

冯勇军说，撤销刑事案件时，警方称将对其行政处罚，他进行了陈述和申辩。“我不认可他们对我行政处罚，因为我不认为自己是游行示威，当天在队伍里是为了向领导反映情况。”

三台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12月22日对撤案一事予以证实。百顷镇镇长王波告诉澎湃新闻，镇政府已与水库承包人解除承包合同，目前水库污染治理正在有序推进，周边养殖场整改也基本完毕；同时，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多位镇领导都将受处理，目前县政府还没下发处理通报；明年，水库将进行水体交换，对水质问题进行进一步处理。

张本龙

【四川送“不作为”锦旗村民被处12日行拘，与刑拘时间抵消】四川绵阳市三台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2016年12月22日晚告诉澎湃新闻，警方根据《刑事诉讼法》，于12月21日依法撤销对冯勇军的刑事立案后，经复核、集体合议，依据相关法律规定，对非法游行示威的冯勇军作出行政拘留12日的处罚。

该负责人还表示，因冯勇军在本次处罚决定前因同一行为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依照《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刑事拘留时间与行政拘留时间相抵，故不再执行。

澎湃新闻此前独家报道，43岁的冯勇军是三台县百顷镇黄龙村人，因村里百顷水库肥水养鱼污染问题多年没得到解决，他和另外8名村民8月10日给百顷镇党委政府、三台县环保局送“不作为”锦旗时被警方抓获。

“批评国家机关，不得超越法律”

三台县公安局12月22日晚发布的通报称，冯勇军为表达诉求，组织人员于8月10日抬着两面“不作为”锦旗列队徒步，并敲锣打鼓在三台县城主要街区、广场绕道游行。公安民警多次进行法律宣传并命令其立即解散队伍，但冯勇军等人数次拒绝，在人员密集地游行2.88公里，引起人群围观，主要路口严重交通堵塞，公安部门在警告无效情况下依法采取了强制措施。次日，冯勇军涉嫌非法游行示威被依法刑事拘留，其他人员教育释放。

8月22日，三台县检察院认为冯勇军犯罪情节显著轻微，对涉嫌非法游行示威的冯勇军作出不予逮捕的决定。公安机关随后解除其刑事拘留。

冯勇军提供给澎湃新闻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三台县公安局认为其在办案过程中，依法履行了受案、立案、侦查、撤销刑事案件、调查、行政案件处罚前告知、复核等法定程序。

三台县公安局认为，冯勇军赠送不作为锦旗的行为属“公民对国家机关进行批评”的范畴，本无可厚非，但其言行均不得超越法律。冯勇军等人的行为构成“游行”要件，虽然检察院认为其“情节显著轻微”不批捕，但其行为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游行示威法》规定，构成非法游行，依法应当受到处罚。

冯勇军正考虑是否申诉

三台县公安局12月22日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冯勇军是本次非法游行的组织者、负责人，为维护正常的社会治安秩序，体现处罚与违法行为的性质、情节以及社会危害程度相当的法治精神，经三台县公安局负责人集体讨论，决定对冯勇军行政拘留12日。因冯勇军在本次处罚决定前因同一行为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依照《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刑事拘留时间与行政拘留时间相抵，故不再执行。

《行政处罚决定书》称，如不服处罚决定，可以在接到处罚决定通知五日内向绵阳市公安局提出申诉。

冯勇军12月22日晚告诉澎湃新闻，是否申诉目前在考虑之中。

张本龙

【人民网评：送“不作为”锦旗是否违法不能由当地警方随意认定】

四川绵阳市三台县村民冯勇军送给三台县百顷镇党委政府、三台县环保局送“不作为”锦旗。

人民网12月23日消息，等待4个月后，四川绵阳市三台县村民冯勇军的郁结终于有了些许缓释。2016年8月，他与8位村民因水库污染问题向政府送“不作为”锦旗而被刑拘，如今他拿到了撤案决定书，不过，尽管免于刑拘处罚，但依然面临行政拘留的可能。

怎么送个“锦旗”就被刑拘了呢？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当地镇政府在2005年把水库承包给个人养鱼，但水质受到严重污染，下游深井的水不能饮用，灌溉的农田不敢下脚，引起村民公愤。该县环保局多次发函、约谈、处罚，但只有“拉锯战”未有实质治理效果。于是冯勇军等9位村民，打算给镇政府和县环保局送去“不作为”锦旗。可还没走多远，没喊口号没敲锣的冯勇军就被警方以“涉嫌非法游行示威”抓走了。

从法律上来看，构成非法游行、示威罪有三个重要参考要素：一是行为本身是否属于游行、示威；二是如果属于，那其是否获得官方许可；三是如果没有许可，其是否拒不服从解散命令，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从法律上讲，冯勇军等9位村民手拿锦旗、默然行走是否违法，真不能由当地警方随意就认定。更吊诡的是，以前冯勇军也曾和乡亲们扛着表彰县水利局的锦旗，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同样没有经过申请许可，却自始至终未被限制更未被认为是违法。欢迎歌颂，排斥谏言，不免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实际上，近年来政府部门被上演“另类锦旗”行为的事例，也不在少数。从6年前“锦旗哥”始作俑者，到后来衍生出送时钟、鸭梨、皮球等委婉提醒，这类“另类表意”尽管偶有失之偏激，但带刺的“表扬”，背后反映的正是现实积弊、民意呼声。如果相关部门不反躬自省、正视问题，而是恃权任性，以自己所掌握的资源采取偏激、强硬手段加以应对，那就脱离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初衷，那么这种“另类锦旗”就不光会挂在墙上了，还会深深的挂进每一名知情者的心坎里。

比起表达诉求的种种激烈手段，送“不作为锦旗”反而更加温和冷静，作为地方执政者理当掂量出其中利害。值得称道的是，不少单位不仅接下这份尴尬的“礼物”，而且痛定思痛，倒逼痛点变成亮点，最终皆大欢喜。从这个意义上讲，碰到群众维权、谏言的“另类表达”，与其“拘起来”，不如“坐下来”听听群众的诉求，认真对待这种方式背后的焦急、等待和无奈。这不仅是让群众体验政府机关转变工作作风、改进服务态度的契机，更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题中之义。

“民不可欺，常忧获戾于百姓；官非易做，惟愿推恩到万家。” 清代思想家魏源的一纸对联，道出了执政为民的要义。从看守所出来后，冯勇军觉得至少这件事“促进了问题的解决”，因为县里又重启了对水库污染问题的调查，“也不是一个完全很坏的事情”。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群众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各地各部门要高度重视，强化责任担当，综合运用法律、政策、经济、行政等手段和教育、调解、疏导等办法，把群众合理合法的利益诉求解决好。”面对群众诉求、甚或“刺耳”的声音，各地政府部门能否始终把民生冷暖放在心上，多些排忧解难的问题意识，少些滥用公权力打压群众的“老爷作风”。正因此，村民向政府送“不作为”锦旗被拘是个典型的“反面样本”，值得各地警醒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