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图上看,我的故乡枞阳就是一个水洼子。 而我从小生长的枞阳镇,位于枞阳西部,长河穿城而过,境内水产丰富,物品丰饶。 经过二十多年,人口从零星迁移已达群体式迁移。当年人口众多的县城,如今渐渐成为小镇。我也是其中之一。 “异乡的山水虽然是好,可我却总爱我的故乡”这是大部分离家人的真实心理写照。那个长大的地方,安放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在追梦的路上,时时会想起她。 每每回故乡,大家聚在一起,总说,还是枞阳好,有山有水有田园。特别是吃的,枞阳的味道,忘不了。 那是故乡的味道。 故乡水系发达,河流湖泊众多。夏季鱼虾,秋季螃蟹,冬季鲫鱼草鱼比比皆是,大都野生,或者大水面养殖,鲜美无比。还有夏天的蔬菜,水灵灵,嫩油油的;而超市的菜,人工鉰养的鱼,注水的肉。从小吃惯了原汁原味蔬菜水产,那些菜嚼在嘴里,实在寡淡无味,每每思乡,想到的都是舌尖上的味道。 菜子湖水滔滔向下注入全程24公里的长河,流经枞阳大闸,汇入长江。一到秋季,大闸放水,江水的鱼开膛剖肚,直接下锅冷水煮,不一会儿鱼汁雪白如牛奶,放一片姜多余,放一点醋败味,如果放点酱油,那一定是外地人。我们从小就听一句话“河水煮河鱼”。看来,我的味蕾遗传了老祖宗。白水煮鱼,有几个地方敢这么任性? 近几年长江限捕,很久没吃到大闸的鱼了。 “何夫人吃鲥鱼——常常的。”这是枞阳坊间一个小传说。足以说明枞阳鱼类众多,品种丰富。 明天启年间,那位整天沉迷于木匠活的熹宗小皇帝,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开心事,突然把满朝文武大臣与夫人请进宫中品尝鲥鱼,何如宠夫妇自然也在内。席间,口无遮拦的何夫人,竟一副满不在乎嗔道:“嘿嘿,我道是什么稀罕之物,原来是鲥鱼啊。这东西,我老家枞阳“两赛湖”里面多的是,吃鲥鱼嘛,那是常常的事。”这话本意是,礼让同席宾客多品尝,而满座宾客不明其意,反倒错怪、狐疑、妒嫉起来:圣上吃鲥鱼都很稀罕,何夫人却能够常常吃,这不是胜过皇上的口福吗? 坐在上面的熹宗一听,很是不悦,如宠见状,慌忙起身,双手抱拳,躬身作揖:“哎哟喂,万岁呀,微臣有下情回禀。因鲥鱼与白鲢十分相似,臣妇无知,她有眼不辨鲥鲢,让陛下您和各位大人见笑了……”何如宠一番谨小慎微解释,好歹将眼前这尴尬的局面搪塞过去了。 其实,夫人说的是实话,别说鲥鱼,还有更稀有的品种。别说湖里,江里什么鱼没有?更不说四百年前,连我小时候都吃过河豚。那个圆圆鼓鼓的大白肚子有毒的河豚。 我不知道妈妈怎么去毒的,那时候她不说,我也不知道有毒。她说了一个故事:有个妇人想寻死,找了河豚煮了吃。因为太伤心,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拉着风箱烧火,结果忘了时间,河豚煮了一夜,毒早煮没了,妇人竟然没死。 河豚煮时间长了,就没毒了,妈妈说。我们那时候管不了有毒没毒,吃了河豚,剥皮蒙了小鼓,到处疯跑。那个吃河豚的童年,是不长在江边的孩子是体会不到的。据说,在日本吃河豚要有资格证才能杀鱼去毒。我妈妈就一个家庭妇女,她长在江边,肯定不止一次吃河豚,才敢杀鱼去毒。她常说起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有雾的早晨,长着鱼刺的汪丁鱼会飞;夜里打着火把照螃蟹,一晚过来,一萝筐。 枞阳镇有上下枞阳之分。上码头的老枞阳人,煮鱼人人有一手独特的味道。物质匮乏的 年代,肉吃不起,但因为鱼便宜,每天餐桌上都有。肥而不腻的白鳝,鲜美的毛花鱼,懒洋洋的黄鳝,慢吞吞的乌龟,伸头的鳖。而下枞阳,沟沟渠渠全部通江,除了鱼虾,莲藕,菱角,芡实,高瓜菜更是应有尽有。 听说在枞阳东乡的周潭镇,还有一道”乌鱼结“的拿手菜。用乌鱼皮结成千张一样的结来吃,真是少有。看来,身在枞阳镇的我是孤陋寡闻了。 枞阳两千多年的历史,土质良好,再加上民间艺人聪明好学,盛产了各样的色美食。白云镇的生腐,汤沟镇豆干,陈瑶湖的媒鸭,白荡湖的大闸蟹……还有乾隆帝下江南路过吃的“特色大沙梨”枞阳大萝卜。 那些美食滋养了这方土地的枞阳人,连同那些美好的回忆。 纵使游子踏过万水千山,难忘的都是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