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拾焦碳的人们

小竹

捡拾焦碳的人们

我看见那些衣着破烂的人们在地上抢着焦碳，觉得很是可笑。这里面，有孩子，有大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每人都提着一只袋子，只是从来不用钳子，就直接用手去抢，似乎这样会更容易得手。

没事情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马路沿上，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的应该是彼此熟悉的，经常说笑着。他们还会时不时地打开自己的袋子，朝里面望望，再打开别人的袋子，朝里面望望，是在做比较吧。那些男人还经常用污浊的手互相敬着香烟抽，记得有一次，他们还向我借过火，就是那一次，我算是看清楚了那是双什么样的手。待那人把打火机还给我以后，我就悄悄地、仔细地把它擦拭了一番，然后才放进了裤子口袋。

这些人天天都来这里，人比较固定，不会突然地多起来，也没有太多的人又加入进来。我经常和同事一起出了那扇大门，到工厂外面透透气，抽上根把烟。在这些闲暇的时候，我就打量起他们，以至于养成了这个习惯。

这是个追求团队精神的时代，连犯罪都是这样，这些捡拾焦碳的也是如此。他们经常会为一块小小的焦碳发生争执，甚至动起了粗。一次，一个小家伙的眼睛尖、手脚快，瞄准了一大块焦碳就冲了上去，他的动作接近于足球运动的守门员，险些是扑了上去，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贝。而他终究没有得到那块“宝贝”，被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撞到了一边，趴在了地上，好久也没有人理会。我眼见着那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把那块焦碳塞进了袋子里，然后继续找寻着其它的猎物。

等这些散落地面、数量极其有限的焦碳被抢夺一空以后，人们才注意到那个孩子还是趴在地上，这时候，有两个人上去扶起了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孩子用污浊的右手指着那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眼睛里像是喷着一团火焰。免不了一番争斗，看样子，那三个是一家人。

“它们能值几个钱？”我很纳闷。

“值钱的很呢。”同事们回答。他们甚至还知道，这些百姓用这些焦碳干些什么——先是解决了家里的燃料问题，若有多余，还可以卖些钱。难怪，因为这些，我开始理解了他们之间的纷争。

观察久了，我发现抢焦碳也是有学问的。这些人并不是随便找个马路沿子就坐下来，他们屁股着地的地方是经过挑选的，他们所面对的路面往往是坑坑洼洼的，那些载满焦碳的卡车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会颠簸起来，于是就会有一些焦碳掉下来。他们的视线很特别，只看得见焦碳，却看不见车辆，哪怕后面又紧跟着一些车辆，就那么危险地擦过他们的身体。据说，这里是出过交通事故的，有人因抢夺焦碳而受伤，为此，工厂的保安，还有交通部门加大了对这一地段的监管，只是没有持之以恒。

下了雨后，这条道路上便会积水，我们骑着车子路过的时候总是抱怨，担心那些黑水溅到了身上。这些捡拾焦碳的却不分季节、不分晴雨地每天来这里报道，占个位子，准备随时开工。在雨后，或者雨天里，他们的身上会更脏，颜色接近了焦碳，而兴致丝毫不减。我曾经见过一位老人，按年纪来说，我应该叫她“奶奶”，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总是抢不到，没有办法，她就只能打那些散落在水洼里的焦碳的主意。她把手伸进那些肮脏的积水里，在里面摸索着，运气好的话，是可以摸出一些的，不过，那些焦碳的个头都很小。

他们的工作是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不需要把脑袋伸进工厂里看，听听声音就可以了，借此来判断是否有拉焦碳的卡车即将出来。我经常看见他们会突然地从地面上站起来，齐刷刷的，脑袋像向日葵一样转动着，也齐刷刷的。那些卡车就是他们的太阳。

这些抢夺像极了赛跑，他们会把发令的枪声压的很准，同时起跑，却因为速度上的差异，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收获……

这坑坑洼洼的路面确实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施工队开赴到了这里，把它铺了个平整、光洁。司机高兴了，这路再也不颠簸了；我们也高兴了，不需要挑选着路面行走了……

    可是，我看不见那些捡拾焦碳的人们的笑容，相反，从他们的面容看来，像是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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