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覆盆子 于 2017-5-12 08:16 编辑
那本是一条毫无名气的小河沟,小河沟就在大五岭山脚下的沟谷中。它源自于高高的龙眠山脉,龙眠山到处是逶迤的山沟,沟中清泉流淌,溪水潺潺,最后注入到龙眠河而流向长江,你不要以为长江原本就是浑浊流水,杜甫的那句“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吧?回想一下,其长度也不超过八九里,曾经的我只晓得它叫五岭河,现在的五岭河,被众多的文人墨客写下优美的文字后,才知晓它又叫“水磨湾”,更成为众多城市人涌向那里的旅游胜地。 对于我,河畔沉淀着太多的往事和回忆,曾几何,我的家就离那里不远。记得那时候我的姐姐还未出嫁,很多时候,母亲总是夜半起床做饭,父亲吃完饭后,就挑着一担柴禾赶往桐城县城去卖。那时,山里是不通公路的,四十多里的山路,一早需要赶往城里图个早市,才能给柴禾卖个好价钱,换回家中的油盐钱。那时候的山里人都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挣家里的开销钱。我记得父亲有一回就跟我说过这样的一件奇事,某一天夜里,他挑着一担柴禾在河道边独走,那晚,天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他讲起话来,在这种时刻能遇到同伴,疲惫的父亲立马精神大振,两人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这样的走出了水磨湾,上到大五岭头,父亲放下柴禾,准备歇一肩再走,可他环顾四周那人却没有跟上来。夜色沉沉,万簌俱寂,大自然都像一张安静的大网,当黎明被轻轻地唤醒,天色也开始微微泛白,这时的父亲大喊那人数声竟无人应答,父亲这才意识到是碰上鬼了,父亲对我说道:那是个好鬼呀,在给我作伴呢!当时可把我听得胆颤心惊。后来想想,也许那人真的没有跟上来,在山脚下歇着呢! 可是,父亲不怕,一如既往地半夜起来挑柴上桐城。再后来,大嫂和大姐也加入其中,她们是想换点零花钱,买针头线脑。那是一段沧桑岁月,一般人很难体味其中的艰辛,只有经历了那段年轮的人才真正懂得其中滋味。曾经的水磨湾,那可不是人间乐园。在那样悠悠的岁月里,羊肠小道就是这样被山里人踩踏出来的,观音岩上的光滑石头就可以作证,人们挑柴累了就坐在大石头上啃几口玉米粑粑歇一肩再走。那座高高的五岭头,从这边山脚翻过那边山脚,延绵十几华里,全靠两只脚来丈量,丈量出一个个春夏秋冬。 正因为水磨湾浸润了太多的苦难,有朋友相约也好,抑或有朋友想牵我的衣襟来也罢,也都被我婉拒了。悠悠绵长的水磨湾,可能辜负你太久,我已四十多年没从这里走过。 人们认为这里风景好,不外乎高大的山体,山高林密,一年四季,杂草丛生,呈现一派郁郁葱葱,不时有各种野花点缀在其间,中间又是长流水,或许本就有一种纯天然的朴素美吧?正因为它的朴实无华,是现在都市人心所向往的。更何况“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成了古往今来,登临山水者的箴言。所以,陶渊明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李白也有“遥望敬亭山,相看两不厌”呢!今日的水磨湾,原始的风貌虽变了不少,一条平行的公路也横贯东西,带来了现代的喧嚣,但基本上还是保持着原始风貌。 这里原本有个水磨村,现在也被合并了。山道弯弯,水路反复回旋,如蛇形弯弯曲曲,左绕右转,追究其形状,就如同一盘磨面的石磨子,往往复复,千转百回,无重尽也,单就这个“磨”字也足够赖人寻味的了。昔日深山幽涧的隆隆声依旧,古老的这盘磨子磨去了光阴,磨去的是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艰辛。往日的自然与人生、欢乐与痛苦、喧闹与宁静,对我来说都早已荡然无存。 水曲幽深处,除柳树依旧茂盛浓密外,河畔一片苍茫,在河水中,我低头仔细寻找,除了几颗小蝌蝌外再也不见当年的黑黑的小河鱼优哉游哉,河道的流水好像也没有了之前的丰盈,没有了当年迤逦宛转的韵致,一路走下来,我好象走过了千百年,由一个不谙世事懵懵懂懂的少年也走向了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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