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的耗牛坪（上）

吴砺

                                丽江的耗牛坪（上）

                                                                          “云南漫步”系列之三

                           二O一九年十一月七日（星期四）

                           （一）

早上七点旅馆。天还不太亮。多云。这是令人希望如此的天气啊。有云，丽江才好看啊。

转过旅馆，到公交车起点站，发现东方下方天空是黄白色，更上方天空是青色，云是灰黑色；中空反而是亮白。

显然，这里是可以看到日出。但是我今天要走早一点出去，以早点返回旅馆。

孩子们已经背着书包，开始上学了。

8:：26，在客运站乘公交专线车到玉龙雪山景区。不知道今天是否能买到上玉龙雪山的缆车票。在车站顺便提前买了明天到虎跳峡的长途汽车车票。

丽江小城，让我想起了桂林那个小城。都是没有高楼的老城区。这是难得的风景区提前规划的结果。

大自然的景色，是大自然给人类独特的伟大的幻觉。

沿途道路边的柳树柳叶半绿半黄，不太精神，但是，这是十一月份了啊，高原上柳叶还没有落光，已是奇迹了。

8:48，看到左边山头上黄色阳光从云层透射照出的明亮的绿草花斑，太阳在右边山峦上的云层里。

天空灰蓝色，云与光都有些朦眬，有些昏暗和昏昏欲睡。

道路边，枯草草场上有人在烧草，在地面形成十来米高的烟层，十分奇特……

我想起来了90年代在美国，我找到了初恋的女生，她曾不得不提醒我，她的传真机是大楼公用的传真机，能看懂中文的人很多。

8:59，前方露出瓦蓝瓦蓝一片的天空。天空大部分为云层所覆盖。左边黑蓝山体只有一块阳光照出的黄斑，那真是十分奇异的梦幻般的景色。

客车快要进山了。前方山中凹进去的山口，有些微黄阳光投照在草坡上。左边的云，站不高的山顶上。这儿去年来过，己经熟悉了，第一感觉就是期待性没有了，像是老朋友又重逢了。

9:08，开车师傅说，前几天这里一直下雨，唯有今天没雨。师傅说，一天一个行情。

没有买到上玉龙雪山的缆车票，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因为昨天还查到网上这几天票有多，用不着提前预定。管理人员说，因为前两天是今年第一次下了雪，所以游客突然暴增。本来这几天是淡季，是不用提前网上预订。

我内心深处很是失望。说下次再来玉龙雪山，这是世上最不靠谱的事了。这样丽江行似乎少了一个亮点。这真的是对这一次行程的最沉重的打击。

有些失落。天暗。生命中总有些不完美存在。临时改为去另一个景点耗牛坪。这里寒意十足。我穿上带来的所有衣服。

10:25，乘前往耗牛坪的大巴。看到左边蓝黑色山上，有二三层黄色的地衣的岩面。疏松厚厚低云中露出了一小片淡青蓝的天空。

雪山到底是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深深失望？生命中不一定会有再次来丽江的机会啊……

大棉絮式的低云盖在整个海子上空地。这样的盆地，最大的可能是过去一个湖泊水干了——“海”，在当地是湖的称呼，这里就叫“甘子海。”

10:34，出发。转弯，右边有个大V字体蓝山一闪而过。

出盆地。转弯。有几棵黄叶小树。右边出现深凹山谷，还有前方山谷中一小片淡青蓝天空，这是通常只有在飞机上才能看到的地平线上的色彩。

过蓝月谷。沿途山上有不均的黄色树叶的树丛散布。看到来回交错的山峦构成大V字型的深谷。游客车向下前行。

人类见到秋色，为什么会感到美？这其实令人困惑。

再见更远处的蓝色山峦更大的开放的V字型。对面山坡上有一片土地。

穿过一道溪流。河道中黑土地表有白石膏形成的圆石。

看到了山羊。你不自觉地想起，过去人类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生活，生存真的不容易。这山区的路也够险恶。

近山黄色和绿色的鲜艳与远山的蓝色，形成了鲜明对照。生命不易，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场奇迹，人类这个生物，真的够神奇的。人类发明了汽车，车祸却也带来了毁灭自己一个新方式。

这真的是意外收获——看到了伟大苍茫的群山……我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些伟大的登山运动员对登山有无理性的热爱……

（二）

乘索道到耗牛坪。索道对面隆起三重黑蓝色山峰在云层中。这索道是最简易的开放式的双人小车厢。

对山的爱。树上长着绿草黄绿色地衣绒毛。我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人开始变老，初恋变得更美好了。

我想起来了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那些外国人在云南冒险时，过那些简易树藤编的过江索道，将人和马带下去时的畏惧心里……

左边山峰。杉木向上争空间。间隙中插着黄色的叶片的树……

左边山脊上一片黄叶草坪，显得很温柔。三角形树外形。

看一片白杨树，叶片如无数的风铃闪烁，真是美。

山上树色枯槁，土黑绿色，像俄罗斯士兵检阅时肃穆敬礼。现在海拔3200米。

太阳第二次出来，淡白色阳光照在小车厢中。

有树叶像是毛绒绒草。苍老的树容。黄色叶针，松果很小。大自然生物在各种严酷条件中，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方式。

看到树枝盘片状一层层的柏松树，我在黄山上看过类似的松树。

看到一个女郎在缆车上不看山上景色，在看手机，不胜感慨。

这缆车的慢速，正好看景。看到了远去刚刚从那里出发的甘海子，游客中心。

看到玉龙雪山一半在白云中。到了山顶。

听到老鸦叫声，真的是很奇怪，我第一次觉得老鸦叫声，听上去很亲切。这种生命力强大的生物，地球上那里都有。这荒山荒地里，不伤害人类的小动物，活的生命，都会让我们产生了敬意。

今天的目的地到了，走到缆车站台下方的木板小平台。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大大的黄面包形状的草坪。让人完全忘记了刚才大山的凶险。天阴。一付和平的小世界，一个高山山顶的高低曲面山丘起伏小小草原的平台。

眼前是几个平缓黄色草地的山丘，中间一个土马路通向山丘中间带白塔的长方形二层小楼寺庙，两个红色防风衣游人走在土路上。人间气息扑面而来。左边有土路连到环草坪土丘周边的木栈道。土丘边缘是较陡的长满黑色森林的坡，其黑色和黄色对比强烈。草坪右边松杉树黑绿，边上双重的小山丘，像鱼背一样下沉到下方山脚下。

从平台木栈道下行一段到草场地面。天空是灰色浓云。一个平凡小牧场草原风光，不过在海拔3680米山顶上，就是有些特别了。

回头望去，更远处是淡棕色的远山，阳光迷朦在那里。那座山的上方，有青蓝色的天空，右边是鲸鱼头形状的蓝色山峦，让我感动。

11:58，从小平台通过木栈道，前往草坪。计划顺时针绕着草坪外圈行走。

望甘海子方向。我所在山顶平台边缘，构成了一个大V字型，V字型底部则是刚才旅游车走过山路，那里看上去低了低很多。阳光正照在山峦上。黄色树林与绿色都格外明目。更远处的甘海子白色地面，它右边的玉龙雪山，一直在云雾中。

那远山与近处的山头边缘剪影，构成巨型的蝙蝠形状，又像巨型展翅雄鹰，真的相当的像。粉白灰蓝色山谷和远山，这是只有人类才能感受到它的美……

草坪边缘铺设了一圈环行路道的木栈道，蜿蜓，孤寂。栈道木料，像是人类风干的长条牛肉干，黑色表面木质纤维毕露，令我十分诧异。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木料，让我想起了美国纪录片极干燥山顶上，千年扭曲变形干树干……

路边放有四桶一组装着水的水桶，似乎作为灭火用的。这真是丽江地方特色。

走在木栈道上，我有点气喘。这里海拔3680米，算是高海拔地区了。网络上有文章介绍说：“在玉龙雪山景区北端，有一片总面积16.6平方公里的高山草甸，这片草甸叫牦牛坪，其空间开阔，粗狂而秀美。纳西语称其‘般弄国’，意为‘美丽神秘的天堂’”。

栈道边有一棵松树，树枝上松叶是一个个小伞形状，我是第一次看到。

甘海子左边第一道远山，在正东方，以约35度坡面下降。更远处是水灰浅色远山。

朝东的方向，我数了一下山色的渐变分类，从近处的黄色草甸到天边颜色的变化：深黄黑绿，浅黑黄绿，黑绿，淡黑绿，灰蓝黑，浅灰蓝黑，浅黑，浅灰蓝，粉灰蓝，差不多有十种色调，构成从近到远的山峦的色调。

这是大自然调色大师，用一组长长渐变调节颜料，在这里天地之间，画出的有强烈层次感的立体的巨幅画作。

远山，伟大的远山，你的美对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

（三）

12:39，栈道小路升高，我平生第一次在这么高山顶一片平台式“高山草甸”上，眺望远处的青山峡谷。

此时，早上没有买到玉龙雪山的缆车票的失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是旅游景点的魅力所在吧——你不熟悉的地区的景点，总是带给你全新的视觉美感的视觉盛宴……

从甘海子左边平坦谷地向右升起长长一段山坡，再45度快速升高的玉龙雪山，这里看起来如此美妙的山形，让我想起它真像海豚长吻和高隆起的额头剪影……

看到栈道外侧森林中黄绿色鲜艳的苔衣。艳黄浓绿的黄苔地衣紧紧的攀附在树干上，铺展在树林地面上。

右边黄色草甸山丘，贴着草坪展开的浅U字型中间，出现了一个长条青天，它下方有团云，雪白雪白，首次以高亮度，打破了到目前为止的耗牛坪低光低调的色彩色调……我开始忘记自己是在海拔近4000米高山上。

走到这片平台草甸的顶部。可以环视整个耗牛坪平台四周了。这是温和的山边黄色草甸覆盖的小草原盆景色，散发着幽静质朴素妆的小牧场的气息……

木栈道左侧，是一块下沉二三十米左右的坡面连接着另一片黄色草甸平台，这片草甸中间凹陷有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心脏形状积水,黄玉石般水面的浅水坑。

这片山顶平台黄色表面都是曲面起伏变化和连接着，很美，它让我想起了法国一个著名摄影家拍摄黑色照片中,一排裸体女性紧贴平躺地板上,身体的曲面起伏变化着……

栈道前面，草甸边缘是一个几十米左右高度黑色森林山丘连着另一个黑色森林的山丘，它们外轮廓和远方的云层，共同构成倒A字型，这倒A字体中，有一个倒三角形的蓝色的天空的洞穴——你自然可以想象得到，这是很有仙气的冲击力的神秘一小片蓝色的天空……

允许我推迟到最后再向你介绍左下方草甸外侧的巨型黑色山墙。因为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言语可以表达。这是我见过气势最恢弘磅礴的云和山构成的立体画面。巨大全灰黑云层，如悬空的天花板，水平切断了一堵十几公里长的几乎垂直地面的、如同神秘天国城墙一样的黑色山墙上方。墙黑云黑。我不由想起了中国诗词中“黑云压城城欲摧”，但是，气势更雄伟场面大得多，这应是黑云压山，山都觉沉；我还想起了西方神话电影巨片“指环王”中，神鬼大战前的黑暗天色下魔幻城堡……

这竖立甘海子盆地一侧的深蓝黑色山墙上，约十来条白水印子垂直披下来，与上面全灰黑水平切入这山云层构成的画面，阴气浓烈，却被我脚下一片黄色凹下去草坪暖色中和了，还有这片草坪中大片黄色玉片一样的浅水池，为画面增添了某种神秘的色彩……

这山墙南方向顶端的一端是较浅灰色山体，它们应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横料隆起山脉，它们上方云层较亮，山墙尽头45度下降，呈现前面所述海豚喙和头部外形，那里露出了灰白较亮云层……它们一道，在这里画出一幅伟大的壮丽画卷……

这是一种真正让你的心情很静的单纯的壮丽的景观和画面……呈现庄严的崇山峻岭之美，四周充满了壮阔的孤绝与寂寞感……

我在最高处向东眺望着，甘海子盆地尽收眼帘，右侧庄严的山墙，黄色山丘延伸尽头黑黢黢的一片森林，万籁俱寂。这云盖不见顶玉龙雪山，二三十公里山墙，如此充实伟岸。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壮丽的山色。

城垛一样的壮丽雄伟悬崖峭壁像巨大的宝石，衬着这一片暖色小草原山丘。

从卫星地图上看，离耗牛坪二三公里处的南面，耸立的这一二千米高的约二十公里长的南北走向的玉龙雪山山峦。耗牛坪差不多在离开山峦北端的三分之一的位置。

它气势磅礴，横卧在西方，如神话世界中天国之城的深蓝黑色城墙，壮丽辉煌，令人难以置信。南方是深凹下去的甘海子小盆地，更增添了这堵墙的高度感。

景色是我前所未见的宏伟，其壮丽非语言所易形容。

山顶被云层覆盖。那浓郁的云，正好搭配下方深蓝黑色的山墙和近处的曲线舒展的黄色草地坪地上。草黄色的如人体放大的曲面的草坪，被前方黑色森林和蓝色黑色的巨墙反衬，烘托得非常有人间气息和美丽。

这是一幅线条和色彩对比强烈的景观，一幅长幅风景画大作。三四种色块和色带曲线和直线构成的伟大简洁的画面。

吴砺

2019．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