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曙光 于 2019-5-16 22:07 编辑
家乡的槐树多,尽是那种带有托叶刺的刺槐(亦叫洋槐)。那一年,刺槐的“刺”,便深深地刺痛到了我!
1.
80年前后的一个初夏,父亲告诉我们一条好消息。他说供销社的采购站,破天荒地出了告示,将会大量收购优质的干槐叶,价格是每公斤0.14元。据说这是邻国人热衷养马,视槐叶是喂马的天然高级饲料,所以收购的干槐叶将会漂洋过海为国家来换取外汇。 我家姊妹共有四人,姐姐、我和两个妹妹。那一年,我十岁多点,姐姐大我一岁,大妹小我一岁,小妹小我五岁。当我们听到槐树叶可以卖钱,皆是蠢蠢欲动的样子。父亲见状,索性鼓励我们说:“村里刺槐多,单就门前屋后的也不少;你们可以利用早晚的时间去搞点,但是不要影响念书。另外,参加劳动是好事,赚的钱都归你们自己!”父亲的表态,让我们姊妹的几张小嘴,无一例外地咧成了瓢。 我有严重的恋床症,每天早上醒来,非要赖在床上许久,才磨磨唧唧地爬起来。这种恶习伴我至今,已有五十多年,估计这辈子也是难改了。但,在采摘槐叶的那段日子里,我纵有一万个不愿起早,可只要想到槐叶、想到钱就有了无穷的动力!我每天早晨睁开眼,翻身便起床、去采槐叶。奶奶为此而摇头,耻笑我“是想钱想黄了脸!” 对那些伸手可及的槐叶,我们抬手便将它们一一捋入蓝子里。刺槐的枝条多,长得高而茂密,奶奶特意用竹竿和铁丝给我们扎了一个拉钩,专门用来拉弯枝条、捋树叶。刺槐的枝条上有刺,我们的手常常被它戳到或划伤。捋槐叶的手,时间长了,食指中部会被槐叶的汁水浸染变绿,直至渐渐变红、变肿,形成一条明显的勒痕(沟);这时再去捋槐叶,手指火辣辣地疼。 捋下的槐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蜷缩、由绿变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此时的我,尽管苦和累,但也陶醉了!因为这些在我眼前晃动的槐叶,像是灰白色的银子,而且都将归我所有、自由支配! 十多天后,父亲替我们卖了第一批槐叶,竟卖了六块多钱。军人出身的父亲一诺千金,将钱原封未动地给了我们几个孩子。这是我们通过劳动赚得的人生的第一笔收入,也是拥有的最大的一笔钱。当时的钱,值钱:一学期的学费只要块把左右,冰棍两分一根,香烟多是几分、毛把的,鸡蛋仅卖三五分一个…… 拿到钱的当天,我们为了庆祝赚钱的首战告捷,特意买了一盒带有简易包装的饼干。圆圆的饼干金黄色、硬得很,我们用手掰它或用牙齿咬断它,会听到一声脆嘣地响,咀嚼起来香得很。我们舍不得大口吃,而是一点点地去咬,尽量把吃的时间延长些,好让幸福的感觉无限放大,变得更深、更强、更久远!大妹感慨说:这东西就是好吃,等我长大有钱了,要买它许多,许多,然后天天吃、顿顿吃!姐姐笑着接话:再好的好东西也不能吃多,吃多了会生厌。但大妹毫不犹豫地强调说:我不信,我就爱吃,而且永远都不厌! 事实证明,大姐是有先见之明的!后来,我们姊妹几个曾笑话大妹,问她是否真像当初说的那样,对饼干是天天吃、顿顿吃?她大笑不止,说她不吃了,早就吃够了;还说关键是,那年头的零食少,没得吃,吃啥都有味,做梦都在想!而现在的饼干却是加了奶油或鸡蛋,松松软软的,完全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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