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一直习惯了静等的感觉,这近乎是一种忘我的状态。 在静静等待之中,我常常会听到来自于自己内心的语言。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描述,却令我有倍感幸福的滋味。在我把心锁入某一段宁静时光的时候,我会忘记了季节变换一般地沉醉于自己某处幽深的内心,不由自主产生一些感恩的意味。——像一个行程孤单的旅人一直漂泊在时光的站台,身处时光之中却又仿佛漫步于时光之外,那浸淫了各色滋味的时光像是一场场无比璀璨的烟火,在一个个白昼或者是夜晚次第登场。以我为参照物,世界在长长时间的铁轨上来回地游走——急速前进或者是后退,缓慢叹息或者是起锚,或是停歇在冰冷铁轨上长久地伫望,都有一种别人不能体会的孤寂的美。我用孤单的眼睛把这一切摄入视野,然后掺进一些不能言说的情感,一遍遍地加工并在内心里反复呈现。 这也许就是一种坚守。——时光一直在远走,它从远方而来,望远方而去,从不为我有片刻停留,而我,却一直在静静等待。一个人的坚守无比虚弱却始终不能化解顽固,是不是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执拗?然而,这等待的感觉从来没有停止,它伴随着我守着花开守到落红无数,守着叶落守到雪花飞舞:我似乎一直在等待某些东西或者说是一种意象:一列拉响了汽笛的火车,一缕穿越了时间的风,一束透过浓雾笔直打过来的灯光,甚或是一片凌落枝头的叶子,一枚从北方悄悄捎回的春天…… 听见一些声音或者是词句碎裂在光阴深处。噼噼啪啪,哗哗啦啦,干脆,彻底,却又隐含许多温柔。一些东西正在走向消亡,另一些意象却犹如春草在成片成片的碎裂里呼啦啦地拔节。季节肃杀,日子依然冰冷,枯枝悄悄发出新芽,河流漾起微绿的涟漪,不再年轻的时光自身边缓缓抚过。安静。安静让我的心暂时忘记了浮躁,用平淡面对忧喜失得,这平淡甚至流于消极,有一种远离欲望甘于沉沦的意味。 我年复一年地为阳台上的几盆花浇水,年复一年地等待它们的春天。初春时节,我知道尽管天气寒冷,春寒料峭,可是空气中一定开始加入了某些季节的因子。要不,那盆海棠怎会悄悄打出来几簇小小的花蕾?我疑心早已枯死的那簇月季又怎会悄悄改变了枝干的颜色?杜鹃黝黑的枝杈间生出的绿色,正一片片地朝着阳光打开。——这不全是季节轮换的原因,在我所蜗居的江北小城,一定是有着别处所没有的许多温暖的因子。它不若北方,风沙呼啸的沙漠里只有胡杨和沙棘籽;塞外的春天又哪里会有这样色彩丰富的生命的存在?我更愿意把它想象成江南——我是一个依恋于温软南方的人,不愿意去想象北方的粗旷,南橘北枳,一个地方,也许只适合生长属于自己的植物吧? 多年来我一直缺乏行走,不知道北方的土地除了生长成排的白杨,还有些什么会婉约地存在。但我知道,倘是把阳台上的这些植物搬到北方,水土就会不服,生命只能退缩,怕是长不出我所赏心悦目的花朵来的。 我喜欢这些生命的静静等待。它们在四季的更替里坚守着轮回的规律,由萌发到蓬勃,由凋零到内敛,甚至不得不舍弃生命的一部分,只为保留住一丛执着的根和枝干。来年,它们还在,不得意,不张扬,不菲薄,不改变,依旧坚守昔日花朵的模样,那些被它们年复一年演绎的色彩,是生命挥舞着的旗帜。 我不是这些花,但我因为这些花的存在读懂了等待的意义,且愿意沉醉在它们温软江南一般的等待里,等待自己,等待时光。 |